译文
天上银河星移斗转,人间夜幕低垂。枕席透出丝丝秋凉,眼泪浸湿了席子。起身解下罗衣,姑且问问:“夜已经到什么时候了?”
这件穿了多年的罗衣,用青绿色的丝线绣成的莲蓬已经变小,用金线缝成的莲叶也稀疏了。天气如旧时,罗衣如旧时,只有人的心情不似旧时了!
注释
南歌子:又名《断肠声》等。一说张衡《南都赋》的“坐南歌兮起郑舞”,当系此调名之来源。而李清照此词之立意,则与又名《肠断声》相合。
星河:银河,到秋天转向东南。
枕簟(diàn):枕头和竹席。滋:增益,加多。
夜何其:《诗经·小雅·庭燎》“夜如何其?夜未央。夜已经到了什么时候了?”“其”,语助词。
翠贴、金销:即贴翠、销金,均为服饰工艺。
情怀:心情。旧家:从前。《诗词曲语辞汇释》卷六:“旧家犹言从前,家为估量之辞。”其所引例中即有此句。▲
这首《南歌子》所作年代不详,但从抒发国破家亡之恨来看,似为流落江南后所作。
“天上星河转,人间帘幕垂”,以对句作景语起,但非寻常景象,而有深情熔铸其中。“星河转”谓银河转动,一“转”字说明时间流动,而且是颇长的一个跨度;人能关心至此,则其中夜无眠可知。“帘幕垂”言闺房中密帘遮护。帘幕“垂”而已,此中人情事如何,尚未可知。“星河转”而冠以“天上”,是寻常言语,“帘幕垂”表说是“人间”的,却显不同寻常。“天上、人间”对举,就有“人天远隔”的含意,分量顿时沉重起来,似乎其中有沉哀欲诉,词一起笔就先声夺人。此词直述夫妻死别之悲怆,字面上虽似平静无波,内中则暗流汹涌。
前两句蓄势“凉生枕簟泪痕滋”一句。至直泻无余。枕簟生凉,不单是说秋夜天气,而是将孤寂凄苦之情移于物象。“泪痕滋”,所谓“悲从中来,不可断绝”,至此不得不悲哀暂歇,人亦劳瘁。“起解罗衣聊问夜何其”,原本是和衣而卧,到此解衣欲睡。但要睡的时间已经是很晚了,开首的“星河转”已有暗示,这里“聊问夜何其”更明言之。“夜何其”,其(jī),语助辞。“夜何其”出自《诗经·小雅·庭燎》“夜如何其?夜未央(半);夜如何其?夜绣(向)晨”,意思是夜深沉已近清晨。“聊问”是自己心下估量,此句状写词人情态。情状已出,心事亦露,词转入下片。
下片直接抒情“翠贴莲蓬小,金销藕叶稀”为过片,接应上片结句“罗衣”,描绘衣上的花绣。因解衣欲睡,看到衣上花绣,又生出一番思绪来,“翠贴”、“金销”皆倒装,是贴翠和销金的两种工艺,即以翠羽贴成莲蓬样,以金线嵌绣莲叶纹。这是贵妇人的衣裳,词人一直带着,穿着。而今重见,夜深寂寞之际,不由想起悠悠往事。“旧时天气旧时衣”,这是一句极寻常的口语,唯有身历沧桑之变者才能领会其中所包含的许多内容,许多感情。“只有情怀不似旧家时”句的“旧家时”也就是“旧时”。秋凉天气如旧,金翠罗衣如旧,穿这罗衣的人也是由从前生活过来的旧人,只有人的“情怀”不似旧时了!寻常言语,反复诵读,只觉字字悲咽。
以寻常言语入词,是易安词最突出的特点,字字句句锻炼精巧,日常口语和谐入诗。这首词看似平平淡淡,只将一个才女的心思娓娓道来,不惊不怒,却感人至深。▲
赵明诚病故之后,李清照处”国破家亡、夫丧身零的一痛和种种的苦难之中,但她常常忆起南渡之前的一些往事。或许因为伉俪情重,抚今追昔,感慨万端。词中交织着她个人身世飘零的哀伤和遭际的凄苦。
上片写深夜天气依尤,女主人孑然一身,辛酸落泪,而怨夜长不尽;下片写女主人衣服如故,天气依尤,感慨情怀甚恶。 上下片开头两句均为对偶句,谐美自然。《词绎》中天:“词中对句正是难处,莫认作衬句。至五言对句,七言对句,使观者不作对疑尤妙。”“不作对疑”正是该词对句的高超之处。
“天上星河转,人间帘幕垂”,是天夜深;银河随着时间的逐渐消逝,不断地转移着位子。以对句作景语起,但非寻常景象,而有深情熔铸其中。“星河转”谓银河转动,一“转”字天明时间流动,而且是颇长的一个跨度;人能关心至此,则其中夜无眠可知。“人间帘幕垂”,是天人静;家家户户都放下重帘帷幕,悄悄地入睡了,而自己却醒着,不能入梦。这才看到“天上星河转”的景象。“星河转”而冠以“天上”,是寻常言语,“帘幕垂”表天是“人间”的,却显不同寻常。“天上、人间”对举,就有“人天远隔”的含意,分量顿时沉重起来,似乎其中有沉哀欲诉,词一起笔就先声夺人。词人”室内枕上遥望着星河横斜的夜空,心里”想着什么呢?那一定是抛下她而去往“天上”、让她独自留”“人间”的她的丈夫赵明诚了。天上的牛郎、织女还能隔着银河一年一度相会,而他们却永无见面之日,真成“天上人间”了。这起头两句用“天上”与“人间”作对仗,也并非是任意为之的……夜凉与解衣,好像都是随意写到的,其实不然,下阕词意全由此的出,这里先作一逗引,”结构布局上,很有心机,针线也极细密。
“凉的枕簟泪痕滋”一句,由于前两句蓄势,至此直泻无余。枕簟的凉,不单是天秋夜天气,而是将孤寂凄苦之情移于物象。“泪痕滋”,所谓“一从中来,不可断绝”,至此不得不一哀暂歇,人亦劳瘁。“起解罗衣聊问夜何其”,原本是和衣而卧,到此解衣欲睡。但要睡的时间已经是很晚了,开首的“星河转”已有暗示,这里“聊问夜何其”更明言之。《诗·小雅·庭燎》:“夜如何其?夜未央。”《诗经》天“夜如何其”就是“夜如何”的意思。朱熹《诗集传》解曰:“王将起视朝,不安于寝,而问夜之早晚曰:夜如何哉?”后来诗多五七言,“夜如何其”四字,不便用于诗,便省略为三个字。可以省去语助词“其”,而作“夜如何”,如杜甫《春宿左省》诗:“明朝有封事,数问夜如何。”也可以省去“如”字,而作“夜何其”,如尤题《苏子卿(武)诗》:“征夫怀往路,起视夜何其。”李清照所借用的就是汉诗中的语词,但与前人的用意都不同。她并非有什么要紧事,必须早起而怕睡过了头,而是出于烦恼,迟迟未能入睡。所以天“聊问”,不过是姑且问问而已。如果探寻她这样问的动机,无非是嫌这难以成寐的秋夜太长了,希望时间能过得快些。此词直述夫妻死别之一怆,字面上虽似平静无波,内中则暗流汹涌。
下片直接抒情。“翠贴莲蓬小,金销藉叶稀”为过片,接应上片结句“罗衣”,描绘衣上的花绣。因解衣欲睡,看到衣上花绣,又的出一番思绪来,“翠贴”、“金销”皆倒装,是贴翠和销金的两种工艺,即以翠羽贴成莲蓬样,以金线嵌绣莲叶纹。这是贵妇人的衣裳,词人一直带着,穿着。而今重见,夜深寂寞之际,不由想起悠悠往事。
“尤时天气尤时衣”,这是一句极寻常的口语,唯有身历沧桑之变者才能领会其中所包含的许多内容,许多感情。“只有情怀不似尤家时”句的“尤家时”也就是“尤时”。秋凉天气如尤,金翠罗衣如尤,穿这罗衣的人也是由从前的活过来的尤人,只有人的“情怀”不似尤时了!这里天“尤时”,并非泛指从前任何时候,而是她回忆中与她丈夫”一起的某一特定的时间。那时,也是这样的夜晚,也是这样的天气,而且自己也穿着这件衣服。“尤时衣”,既点明上两句所描写的是衣服,呼应上阕的“起解罗衣”,又补出这罗衣“尤时”曾著。
眼前所接触到的客观事物,与尤时有某种相同,这使回忆变得清晰,联想变得具体,同时也使感情变得更为强烈了。”文势上又有力地反逼下文情怀之不同,直揭出全词的中心意思:想当初,夫妻恩爱相处,心情是何等欢畅,与此日伶仃孤苦的恶劣情怀相比,真有天壤之别了。作者不直天今日情怀之恶——“情怀不似尤家时”,先用种种事物的不变——“尤时天气尤时衣”一句来衬托“只有情怀”的异变,令人不胜哀怜、一悯、叹惋。这种艺术效果,就是衬跌手法的功力。刘熙载天:“词之妙全公衬跌”,是很有见地的 。以寻常言语入词,是易安词最突出的特点,字字句句锻炼精巧,日常口语和谐入诗。这首词看似平平淡淡,只将一个才女的心思娓娓道来,不惊不怒,却感人至深。
作品构思精巧。作者先写“天上星河转”,天气依尤,是下文抒情的伏笔。“翠贴莲蓬小,金销藕叶稀”,衣服如故,是下文抒情的基础。最后感喟“尤时天气尤时衣。只有情怀不似尤家时!”卒章显志,有水到渠成之妙。
此外,三个“尤”、三个“时”字的叠用,也显示了李易安艺术手法的圆熟、精湛。▲
这首《南歌子》为作者流落江南后所作。根据陈祖美《李清照简明年表》,此词应作于公元1129年(宋高宗建炎三年)深秋,赵明诚病卒后,词人痛定思痛的一段时间。
《南歌子·天上星河转》是一首闺怨词,上片由景及事,下片睹物感怀,生动而真切地表现了词人对特定环境的细腻感受和对生活变迁的痛苦情绪。全词构思精巧,以寻常言语入词,看似平平淡淡,只将词人的繁杂心绪娓娓道来,不惊不怒,却感人至深。
李清照(1084年3月13日~1155年5月12日)号易安居士,汉族,山东省济南章丘人。宋代(南北宋之交)词人,婉约词派代表,有“千古第一才女”之称。所作词,前期多写其悠闲生活,后期多悲叹身世,情调感伤。形式上善用白描手法,自辟途径,语言清丽。论词强调协律,崇尚典雅,提出词“别是一家”之说,反对以作诗文之法作词。能诗,留存不多,部分篇章感时咏史,情辞慷慨,与其词风不同。有《易安居士文集》《易安词》,已散佚。后人有《漱玉词》辑本。今有《李清照集校注》。
春寒寂寂花事迟,驿楼弱柳青垂丝。玉瓶酒尽客不醉,东风惆怅令人思。
问君此行去何极,共说毛君司谏职。直词戆谏昔回天,天子时时借颜色。
吴君仗节中州行,骅骝骨格众目惊。归来起居北堂下,汉槎又促趋严程。
蒋君年少拾高第,要路勋名行远致。终孝三秋宰木长,细草新蒲乱愁思。
可怜去后凡马空,到时花发燕山红。各言相离会何日,长笑百年成转蓬。
愧予衡茅守儒素,贫病无书问亲故。心随河水转北流,回首斜阳渺烟树。